我没事啊我就是有点崩溃

我是法毒唯吃英米的那种,直拒英嬷,精神盎撒人和殖壬来了被我骂死,素质低下,慎关

已摆脱热度焦虑,写的都是喜欢的

月光

dover/英仏

旁观者视角,原创角色玛莲娜源自历史上的法兰西化身玛丽安娜

abo设定

一篇英语小短文萌生出来的灵感

全文8k+

建议与德彪西的《月光》搭配食用

 

 





 





 

 

 

这是我搬来这个城郊小镇第十一个年头。

 

九岁那年,我和父母来到这里定居,父亲是学校的老师,母亲则经营着一家花店。小镇里的人都很温柔,待人也和气。

 

那时候,我曾听说镇上搬来了一位神奇的画家,似乎是个有着金色头发的年轻omega,不到三十岁便小有名气。

 

他有时会去学校为孩子们授课,于是父亲与他有了一面之缘,父亲带我去看过几次他的画展,那时我并不很懂得欣赏这些东西,只觉得那些画似乎洋溢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,色彩迷幻又朦胧,却又那么热烈,让人心醉。其中有一幅画令我印象深刻,画上是一个青年的脸,壁炉的火光映照在他面庞上显得分外温暖,那双祖母绿的眼睛美得有些不真实。

 

我的人生像一条笔直的线,一路前行,浮不起半分波澜,从小学到中学,再到大学。

 

我离开城郊的小镇,去了城市中心读书,与孩童时记忆中温柔明媚的田园截然相反,城市的街区人流熙攘,夜色也从不清澈而舒朗,反是浓稠得如化不开的墨,任凭灯火在黑暗中交舞着跳跃,灯红酒绿,纸醉金迷。

 

我曾从父亲那里听闻,那位画家突然不再有新作品,似乎是因家庭突生变故,亲人离世,只有一个孩子,有人说他才思已尽,大概也没错,那样一双手,要以怎样饱满的情感来灌溉,才能绘出那样美丽的画呢。

 

据说从那以后他便不再工作,积蓄渐渐花光以致穷困潦倒,夜晚在酒馆里独自喝酒,酒馆老板见他整日赊账,暗地里不知咒骂几次,却仍肯他在酒馆里停留,彻夜不归。

 

我有些唏嘘,也有些感慨,但这也只是我人生路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甚至算不上插曲,幼年时那副我曾认真端详过的画,恐怕也要随时光消散在岁月里了。

 

上大学后,我修了文学专业,打算毕业后回到父亲曾在的地方教书。听说学校美术系里有个刚入学的天赋异禀的学生,会弹琴,会写诗,人也生得好看,每到情人节总有成群的人送去巧克力和鲜花,但我从未听闻他爱上哪个姑娘或少年。

 

三个月前,父亲给我打来一通电话,闲谈间他告诉我那位画家去世了,在他平日待过的酒馆里,静静地,无声无息,被发现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。父亲的口气有些伤感,我却感到不平,他似乎是尚有亲人在世的,一点小小的挫折竟让他萎靡不振这么多年,又置自己的亲人于何地?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痴心的不负责任的人罢了。

 

校庆日那天,学生会主席邀我们去城市边缘的一家酒馆,店里氛围很不错,虽不比繁华市区中心的酒吧那样热闹而喧嚣,倒也是雅致。酒馆里放着一首钢琴曲,是德彪西的月光,我很少来酒馆,只是坐在墙边望着灯影下散落的三三两两的人出神,突然有人坐在我对面,手指轻敲两下,叩响了桌子。

 

我抬起头,基尔伯特那双酒红色的眼睛愉悦地眨了眨,开口道:“呶,伊莎呢,这姑娘又跑没影了?”我笑着点头,他习惯了似的啧啧两声,又说:“本大爷给你介绍个人。”

 

他向不远处招手呼唤,一个纤瘦高挑的人影举起酒杯,缓缓向这边走来,基尔伯特很亲密地拍着身旁青年的肩膀,我这才将目光落在那个温和地笑着的人身上。

 

“学习部的部长弗朗西斯,美术系的学生,你应该听说过的。啧,这家伙可是有不少alpha追。”基尔伯特介绍完毕也不忘补充一句。

 

弗朗西斯。

 

这名字听来竟有几分熟悉,却不曾想起在哪里听过。

 

我望向他蓝紫色的眼眸,蓝色的钢琴曲在那两片宁静的湖泊里流泻,水面倒映了满天月光,温柔澄澈得如同远古以来从未有人踏足过的秘境。

 

我一时有些怔愣,平日里读过的书仿佛都成了无用之功,那些苍白无力的语句甚至不能及这双眼睛万分之一。

 

他的眼睛很适合夜晚,不,简直是为夜晚而生。

 

基尔伯特将手使劲在我面前挥来挥去,调侃道:“喂喂,不是吧,你也这样?”

 

我自觉失态,尴尬地轻笑了两声,伸出手来。

 

“文学系,玛莲娜。”

 

“幸会。”

 

他握住我的手,轻晃了几下致意。脸上那份得体又完美的笑容让人从心底里想要接近,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那些alpha甚至是beta都对他如此痴迷,他确实有着阿波罗那样英俊的面孔,而与生俱来的性别优势又将分明的脸颊线条柔和了几个度,减少了严肃感。

 

啊,还有那双蓝紫色烟雾似的眼睛,真让人深陷迷雾抽身不得。

 

基尔伯特向远处的安东尼奥挥了挥手,点头道:“你们先聊,我失陪一下。”

 

桌前只剩下我们两个人。

 

我欲开口,却又害怕自己唐突失礼,况且,他的名字那么熟悉而陌生,仿佛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出的童年睡梦里迷幻的歌谣,曲调深深烙印进灵魂,可曲名却在嘴边将出未出。

 

“我很喜欢这里的氛围,呃,我是说,曲子不错。”我有些生硬地开口。

 

他似乎察觉出了我言语中的一丝窘迫,便微笑着顺着我的话题聊了下去。

 

“是啊,我很喜欢这首clair de lune,和浪漫主义时期其他作曲家的作品不同,他的这首很有印象主义和象征主义绘画派的感觉。”他撩起耳边垂落下来的金色碎发,柔和的红唇轻微舒展出一个浅笑,接着小口啜饮着酒杯暗红色的剔透酒液。

 

不知为何,我似是放松了紧绷的精神,感受钢琴键上流淌的每一串跳动音符。皮质沙发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,透明的落地玻璃窗临着空无一人的静谧街道。坐在处在城市边缘的这座小酒馆,甚至可以看得到远处田园的茂密树林,与室内昏黄而暧昧的光线截然相反,清朗的月光为森林和田野撒下了一层霜。

 

“今晚月色很美,和这首曲子相配。”我不自觉地将眼底的局促尽数化成了随和的笑意,每一个细胞都在朦胧的月色里沉迷着。

 

“它让我想起故乡的月色。”我举起手中的马天尼杯,用咏叹调一般的语气说道。

 

“小时候,我总是和父亲在月光下散步,夜晚的小镇真的很令人着迷。”

 

“我的童年里也有过很美的月色——这也是我爱这曲子的原因之一。希望你不会介意我的唐突冒昧,我很想知道你是否能告诉我你的故乡在哪里。”

 

“当然不会,我想你应该知道它,就在这座城市的郊区,越过那片森林,离这里不远的小镇。”我向窗外瞥了一眼。

 

他的瞳孔滞缩了一下,眉目间带了几分讶异的惊喜。暗黄的灯光为他精致得如雕塑一般的眉目刷上一层水彩,另一侧原本过暗的阴影在月光里提高了几个明度,显得神秘而柔婉,颇有艺术展厅灯光下古老油画的韵味。

 

“我真没想到,能在这里遇到小镇上的人,看来,我们说的故乡是同一个地方。”他身体微微前倾,脊背挺直而不刻意——我想起书中那个俊美的青年于连,只是他们神态上略有不同——相比于他高傲,野心勃勃带有又谦卑的神情,弗朗西斯保持了一种处于放松和舒适状态中的优雅从容,我猜想这大抵是他的生活习惯。

 

“我也没能想到,真是太巧了。只是如果我见过你……或许我应该有些印象。当然,也可能是时间过于久远了。”我压下心底的惊喜,一丝疑惑升起,他的皮肤细腻白皙得不像是小镇里田野间奔跑追逐的孩子,甚至略带了些所谓从前“巴黎式的”病态的苍白。

 

似乎是窥破了我的疑惑一般,他歪了歪头解释道“我小时候身体不好,不经常出门,小镇里的人大多都不熟识,我唯一熟悉的的大概就是我们隔壁的都彭太太,或许你还记得?”

 

“啊,我有些印象。那位每天早上都会在小广场上售卖鲜花的夫人,我们家和她的家在小镇的两端。”

 

我惋惜地开口“很遗憾,我们大概没有见过面。”

 

“但是在一个有这样好的月色的夜晚里遇见故乡的人,也算是一种幸运。这是上天定下的好时机,我们都没有错过,不是吗?”他愉悦地眨了眨眼睛,再次举起酒杯。

 

我们热烈而真挚地交谈起来,从兴趣爱好到人生理想,最后又回到了那已经过去的遥不可及的童年,只是小镇的趣事大多数都是我在讲述,他饶有兴味地听着,温柔的眼睛浸了一腔饱满的眷恋。

 

我无意间提起那个孩提时未知姓名的画家时,他的睫毛剧烈抖动了两下,接着吐出了一句话。

 

“那是我的母亲。”

 

我沉静的心忽然狂乱地跳动起来,咬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,任何抱歉或是安慰性质的话语似乎都毫无用处,空气一时沉寂下来,只有钢琴还在流动着演奏。

 

他完美得像出自美神之手精细雕琢的石膏像,特意除去了艺术品的呆板,又被赋予了世间最自然的灵魂,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与记忆里那个不负责任,生性浪荡的落魄画家联系在一起。

 

他见我并未开口,便笑着摇摇头,目光里流露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,唇瓣轻启,语调舒缓又哀伤。

 

“我很爱我的母亲,我知道许多人都是怎样想他的,但是他塑造了我的一生。”

 

“玛莲娜,你愿意听一听吗?”

 

“啊,当然,我很乐意。”我从不解中回过神,愧疚感在还未开口时就已爬上心头。

 

“我的母亲是和父亲在这座城市认识的,他出生在巴黎,大学放假期间来这里采风。”

 

他挑起一边眉毛,嘴角笼了抹不去的笑意。

 

“至于我父亲,用我母亲的话来说,就是一个令人讨厌的纯正的英国佬。他从伦敦来法国旅游——倒也不是为了那番兴致,他向来缺少这个——他走遍了一整个国土,只是偏偏要同家里对着干,不肯立刻回国去读书,干脆就把每个省都游览了一遍。”

 

他用修长的手指敲击了一下桌面,拿出一张随身携带着的旧照片。

 

“然后,在这里遇到了我的母亲。”

 

 

照片上的omega美得令人心惊,他几乎和弗朗西斯的容貌一样,蓝紫色的眼睛里藏了幽深的湖泊,只是头发色泽略鲜明,眉毛偏细,唇吻也更显饱满柔和。

 

如果说弗朗西斯为夜晚而生,那他便是为阳光而生,任何一朵娇美芬芳的玫瑰,任何一束明媚的阳光,在这张脸庞下都只能沦为陪衬,无论在怎样的天气里,他都是光明本身。

 

我大概明白了那些涂抹着鲜艳热烈色彩的画作何以如此给人震撼,或许只有连血液里都流淌着爱,肌肤都浸润着花香的人才能创作出那样的画,这样敏感的灵魂,若是心如死灰,又该是何等的憔悴呢?

 

我将目光移向那个英国alpha,那张熟悉的面孔与记忆里油画上绿眼睛的青年惊人地重合了。

 

他淡色的薄唇抿起,神情严肃,脸庞却稚嫩得像个少年,那双祖母绿的眼眸沉淀了伦敦的雨雾,很难不让人被吸引。我从弗朗西斯的容貌中找出了一丝父亲的痕迹,他的眉毛略粗,只是不似那个英国人那般浓密,卷发更像是偏沙金色,面部线条尤其是唇吻相比母亲更有棱角和雕塑感,大抵也是父亲的缘故。

 

“我父亲这个人倔的要命,他能和不顾家人的反对去旅行,自然也能留在巴黎读大学。他们毕业以后就搬来了这座城市,母亲成了城市里有名的画家,却喜欢田园风光,所以到了小镇居住。”

 

“这家酒馆是他们初遇的地方,也是母亲最喜欢的地方之一,不吵闹,很安静。每个周末母亲都会和父亲来一次,一来二去老板和他们就成了熟人。”

 

“这两年老板身体不太好,所以基尔伯特有时会来帮他看店——他可很喜欢这里的啤酒。但是每个周末老板自己一定要坐在吧台后面,这是他的习惯。”

 

“他这个人,可健谈得很,或许你报明了身份去问他,他还要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向你描述一番,当然,我对他语言的真实性持保留态度。”弗朗西斯再次挑起眉毛。

 

今天是周天。

 

猛然察觉的我下意识地望向吧台,一个苍老而略显肥胖的身影坐在角落里,灯光落在他的背上,却不如先前我想的那样温馨,棕褐色的木质桌子厚重坚实,身体投下的阴影却显得冷寂孤单,在交错谈笑的人影中间落下一片沉郁冷调的灰黑,那片黯淡晃得人眼睛酸涩。

 

“父亲说,他们相遇的那一天,也是这样的夜晚,酒馆里放的音乐,恰好就是这首clair de lune。”

 

 

侧身倚在吧台上的omega饮下酒杯中最后一滴酒液,瓷白色的脸颊泛起一层水红色的雾。他盯着身旁手拿威士忌的爱人那对有些粗的眉毛,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,冰凉的指尖抚上脸颊,接着在眉眼之间细细摩挲,仿佛在欣赏造物主赐予的格外的恩惠。

 

他们牵着手走出酒馆,在林间漫步。

 

月光照亮了狭窄但平整的石子路,地面的鹅卵石反出清冷的光辉,林梢被晚风吹动,被月光镀了银的叶片沙沙作响。

 

“今晚月色很美。”法国人闭上眼睛,感受着夏夜的风吹过肌肤,脸上细小的绒毛隐隐可见。

 

“我知道,我还知道你也很美。”高挑瘦削的青年一改平日里不拘言笑的模样,素来刻薄的唇舌也忍不住倾吐甜蜜的爱意。

 

“在我记忆里,父亲会弹钢琴,母亲也会,只是这首曲子母亲从不自己弹,要么是父亲弹给他听,要么是他们合奏。”

 

房间里没有开灯,金发的omega走到钢琴前,微笑着坐在英国人贴心地让出来的几分空间上,他们紧挨着弹奏,月光在琴键上汇聚成潺潺流水,撩动着爱人敏感的神经。

 

修长苍白的指骨跳跃,作着蝶样的游戏。

 

一曲终了,他们在月光下对视,拥抱,接吻。

 

朦胧又清澈的月色如同精心纺织的白纱,笼罩起一个美丽的梦。

 

“我其实不是独生子,有一个哥哥,比我大三岁。他的眼睛和父亲一样,是母亲和我一生都忘不掉的祖母绿。我从小身体不好,全家人都对我格外照顾,现在回想起来也算是亏欠了他很多。”

 

弗朗西斯的语气逐渐变得低沉了,在杯壁上无意识摩擦的指尖透露了那些被他掩饰得完好的悲恸。

 

“我八岁那年的一个深夜,哥哥发了高烧,他向来健康,父母都以为是普通的感冒。母亲大概是喂了他一粒感冒药便哄着他睡下了,并没有送去医院。可是过了没有两天的病情就越来越严重,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……”

 

他没能再说下去,尽管声调平静得出奇,不知是不是错觉,我仍然捕捉到了那一丝游离在理性和自控之外的感情震颤。

 

厨房传来瓷杯落地的声音,面色苍白的alpha慌乱而不知所措地盯着地上支离破碎的残骸——那只他常用来喝茶的瓷杯,被惊慌失措的的手打翻在地,滚烫的红茶泼溅在洁白的地砖上。

 

亚瑟柯克兰很久没有睡好觉了,或者说几天以来从未合眼。眼下血管淡青色的印迹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分外夺目,像是中了某种魔咒般,英国人那张与年龄素来不相称的娃娃脸几个昼夜间仿佛沧桑了十年。

 

在孩子的卧室,已经哄着小弗朗入睡的妻子听到响动走了过来。磨难和崩溃边缘的折磨并未给这美貌过分的omega的容颜折损半分光芒,他却没能如从前一样着意于外表,终日穿着从前被贬低为“死气沉沉不合审美”的黑衬衫,似乎要用余下的生命进行一场漫长而无声的哀悼。

 

他默默无言地扫起了地上的碎片,然后抬起头看着丈夫那双空洞迷茫的眼睛,小巧的鼻翼翕动了两下,面部每处平滑的的肌理都收敛着压抑着什么难以名状的东西。

 

又轻又冷的怀抱带着颤抖拥了上来,亚瑟把头埋在他消瘦了的肩膀上,什么话也没有说。

 

“母亲很长一段时间都情绪低落,但是他从没在我面前哭过,父亲则向来不善于表达内心深处的感情,往往只有几个瞬间会让他卸下所有的伪装彻底崩溃。”

 

“那天早上下雨,道路打滑,父亲兴许是一夜没睡好,心不在焉的。他去城中心公司开会的路上赶时间,出了车祸。”

 

弗朗西斯闭上眼睛,深吸了一口气。

 

“等医院的人打电话过来,我和母亲赶到的时候,父亲已经走了。”

 

“这是我有记忆以来母亲第一次哭,他领着我回家,平静得不像话,等到那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,我才听到他哭的好伤心……”

 

“晚安。”

 

omega轻轻吻了一下还在熟睡的稚子柔嫩饱满的脸颊,像爱人往日做的那样给小弗朗掖好了被角,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。

 

他屏着呼吸不敢出声,用手捂住了嘴,胸腔剧烈地起伏,未行两三步,咸湿苦涩的泪水已经从眼眶里坠落,从指缝渗透出来,大滴大滴砸在地板上,滚烫的液体为心口灼烧出一个又一个洞。

 

他关上了门,任由黑暗肆无忌惮地吞噬着灵魂,身体无力地靠在门板上,像濒死的天鹅慢慢滑落,大脑中是着医院地板上刺鼻的消毒水混着血腥味和触目惊心的鲜红。

 

名为命运的魔爪扼住了人类脆弱的咽喉,崩溃感和无力感和血液一起涌上头脑,绝望像溺水者挣扎而不得出的冰冷海水,窒息在无意中绞缠了脖颈。

 

那双蓝紫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徒劳地睁大,四下寻觅却一无所获,睫毛在泪水中交结成簇。昔日四个人的房屋空空荡荡,门前石砖上印着亚瑟留下的鞋印,昨夜换下来的衬衫扔在洗衣机里,还残留着爱人的体温。

 

被褥里安静的孩童睁开眼睛,听到夜色中呜咽的饮泣,翻了个身,脸颊上的泪水在月色里闪闪发亮。

 

一切都如常,一切也都变得完全不一样。

 

“自从父亲去世,母亲再也没拿起笔画过画。母亲不愿意做别的工作,为了谋生,他只好一张一张卖掉自己从前的画。”

 

“但是有一张画,一直到他去世,也没有出售。”

 

布满灰尘的画室里,有一块干净的角落,角落里摆着一个丝绸遮盖起来的巨大画框。

 

他用含了三分醉意的泪眼寻找已经不在人世的爱人,画上青年的面庞被光泽的绸缎遮掩了,他却用不着掀开。

 

那是一双祖母绿的眼睛。

 

他不愿打扰了他的好眠。

 

“母亲除了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之外,白天就只是一个人在失去用途的画室里坐着,等到晚上我入睡之后,他一个人到酒馆去喝酒直到第二天清晨。”

 

“他经常赊账,老板每次看到母亲喝酒都要恶狠狠地咒骂他一通,却从来没要求他还过钱。”

 

“后来,发生了一件事,这也是他们对我母亲误会最深的那一点。”

 

“很抱歉……威廉”趴在吧台上的omega口齿不清地表达着歉意,言语间自然而朦胧的小舌音听上去本该温柔妩媚,此刻却充塞了哀伤。忽视掉手臂上青青紫紫的淤痕,金发的法国人如同童话中走出来的睡美人,只是那到底也只能算作毫无用处的一具外壳,失去了灵魂。

 

“merde,你要是还知道抱歉就给老子放下酒杯!好好看看你这副样子,你对得起柯克兰吗?!”

 

“别跟我提他!”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忌,omega混沌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,带着声嘶力竭的沙哑。

 

他站起身,勉强定住摇摇欲坠的身躯,踉跄着走向门外,早就有不怀好意的alpha盯上了这位落单的法国omega,拦住了他的去路。

 

他愣了几秒,大脑一片空白,身体却率先做出了反应,照着男人的鼻梁来了一拳。恼羞成怒的alpha和他撕扯起来,最终还是先天性别占据了上风,被骚乱吸引了注意力的威廉把omega救了下来,将男人赶出了酒馆。

 

“在那之后,母亲切掉了腺体。”

 

我面上强作安慰的表情俶尔僵住了,那年夏天学校生理课上女老师的话至今在我耳畔回响。

 

“切除腺体对omega来说伤害极大,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做的。”

 

我无法想象精致美丽的鸢尾花憔悴苍白的样子,更无法想象它凋落在泥土中粉身碎骨的惨状,造物主赠了他世间人人皆求的容貌,天赋,才情和前半生丰厚的爱,上天却有意将这些一一摧毁损坏,逐个击溃,最终只剩下苍白无力的躯壳在风中飘零。

 

“对不起……我很抱歉……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我意识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。

 

“不,这不是你的错。流言在传播中总是会偏离事物本身发展的方向,母亲一直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,从不把这些放在心上。他一直自责于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妻子,我只是想告诉他,也告诉所有误解了的人,他已经做的够好了。

 

“父亲走之后他一直沉默寡言,但是他身体力行教会我爱和接受被爱。感情是人的一部分,人性光辉中最璀璨的明珠,即使它会给人带来痛苦和磨难,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。

 

“说起来也要感谢母亲,在他的照顾下,我十岁以后很少生病了。他从来没放弃过我,哪怕每天都要活在回忆的折磨里,他也没有忘记我。

 

“每天晚上他在去酒馆之前都会给我一个晚安吻,然后告诉我——”

 

“父亲和哥哥不在了,但是他们在天上会看到我们的生活,在这个世界上,我还爱你。”

 

“晚安,我的孩子。”憔悴又温柔的omega亲吻了一下熟睡的孩子的额头,第无数次代替自己的丈夫为小弗朗盖好了被子。

 

他一个人走下楼梯,木板在夜色中咯吱作响,沉闷又轻微的脚步声一顿一顿,在寂寞的空荡中回响。

 

“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,这是一个我从来不曾对他宣之于口的秘密。”

 

清晨,第一缕阳光投过落地的玻璃窗照进酒馆,空气中飞扬的小小尘埃在光晕中清晰可见。伏在吧台上的金发法国人带着释然的微笑睡着了,像是窥破了生与死界限之间的什么至理,表情安静恬然地像沐浴着圣光的天使。

 

他这一生都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,一切最终都像孩童时在海滨玩耍,顺着指尖滑落的那捧流沙,他从来都缅怀于自己的得到,也曾悲痛于一次又一次的失去。

 

一个圣洁的灵魂,天生的最纯粹的艺术家,终于挣脱了世俗的纷纷扰扰,挣开了腐朽破败鲜血淋漓的枷锁,带着与生俱来的那双翅膀飞向了天堂。

 

他在晨光熹微中以一场永无尽头的梦结束了梦一样的一生。

 

他心有执念悲痛欲绝,却又来去潇洒了无牵挂。

 

酒馆里空无一人,威廉躺在沙发上睡着了,四周静谧而凝固,却好像有什么声音传来,流水一般潺潺而过,空气突然翻涌搅动起来,拂过他苍白的脸颊,带着多少年的时光。

 

“其实我母亲和我有一样的名字,他叫弗朗西斯.波诺弗瓦。”

 

我忘记了擦去脸上的泪水,弗朗西斯在我的眼前模糊了,蒙了一层潋滟的水光,颤动,颤动。

 

我仿佛透过弗朗西斯看到了少年时的那个他,笑容明媚,在阳光下执起画笔描摹爱人的脸庞,哼唱着乐曲在厨房炖煮一锅馥郁的奶油浓汤,在月光中牵着爱人的手走过树林,金色的长发织锦似的柔软而顺滑。

 

四下的人群仿佛突然消失了,沉寂无声,酒馆的老板仍然坐在吧台上纹丝不动,阴影里一片青灰色的死寂。

 

clair de lune还在演奏着,像是缅怀着什么人,或者是一段岁月,又或者什么都不是。

 

爱与被爱,都是这世间最令人心碎却最美好的事,有些人心灰意冷,有些人求而不得,有些人在痛苦中挣扎,最终遍体鳞伤却没有放弃希望。

 

上天给了我们什么,又让我们失去了什么,只有在那一刻到来的时候才能真正明白,但不论如何,总有人拼凑起一颗支离破碎的心,坚定地选择铭记,选择爱和被爱。

 

我伸出手,月光在指尖停留。

 

今晚月色很美。

 

 

 

——END


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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